三十二
为了不伤害母亲，两个人都在情感漩涡里挣扎。白天，为了养活自己，强忍着失眠的疲惫，苦恋的折磨，拖着沉重的脚步出工，好在社员们没有苛求责难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宽容我们的出工不出力。
一到晚上，刘芳来到我这边，默默无言，替我整理衣物，打扫卫生。看着她一举一动，我没有劝阻，只是望着她笑，以示感激。我们相视着，此时无声胜有声。
夜深人静了，我说：“回去睡吧。”
“嗯，你也早点……”
看着刘芳依着门框，含着幽怨的目光，恋恋不舍，我劝慰她：“妹子，我们好好过下去，总有一天，会达到你母亲的心愿，两个人都有着落了，招生招工了，就可以……”
“哥，我知道，我等！”
有了共同的意愿，两个人放平了心态，摆脱了情感的纠结，恢复到以前一样，高高兴兴，面对每一天。
一段时间，一到傍晚，我眼睛就迷茫一片，看不清路，看不清周围人和物，这很痛苦，因为不能和刘芳一起去村后的长溪边，洗衣唱歌，谈未来理想，听溪水流淌。
这可急坏了刘芳，她四处请教村里老人，回答说这是‘雀蒙眼’，山里人常犯这毛病，会自然而然好。可是一连十来天，还是不见好转。刘芳又请来赤脚医生，诊断是得了‘夜盲症’，说要加强营养，要补充维生素A，要吃猪肝，胡萝卜，还给了一瓶鱼肝油丸。
亏了刘芳，她托人千方百计买了猪肝，打汤端过来，让我喝。每次看着我喝完汤，逼着我咽下鱼肝油丸——那鱼肝油丸有一股鱼腥味，她就笑了，抿着嘴，俩酒窝，像吃了蜜。
其实，得‘夜盲症’那一段时日，最使我值得留念回味——傍晚时分，刘芳要我去长溪边陪她洗衣服，月光下，她拉着我，那细腻温柔的纤纤玉手，那多情爱怜的叮嘱呵护，至今不能忘怀……
不久，招工表下来了，只有一个名额，是县农机一厂的，国营企业，令人向往！
朱队长坐在刘芳屋子里，拿着招工表说，你们俩谁走我都同意，你们自己商量决定。
我说，给刘芳，她是女孩子。刘芳说，给凤迎哥，他是高中生。
朱队长笑了，说：“这就好！说真的，其他地方，有些学生为了招工招生，争得面红耳赤，甚至拳脚相加，像你们俩这样，出乎我们意料。这次招工，机会难得，你们俩不把我们为难，发扬风格，相互谦让，我一定向上面，向大队和公社回报，下次名额下来，一定会优先给我们队！”
看我们一味谦让，队长说，那你们俩抓阄吧！
我赶忙回自己屋，拿两张纸，都用铅笔画上五角星，然后一正一反给队长和刘芳看，说，队长，你把纸柔作一团，我们俩听天由命，谁抓到五角星就走……
结果可想而知，刘芳抓到了有五角星的阄，我不露声色，如愿以偿。
半个月后，我收到了刘芳的信——
“亲爱的凤迎哥：
你还好吗？离开哥有半个多月了，感觉时间好长好长。想念西源，想念长溪，想念你，想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！
哥，我一切都好，厂里分配我当钳工，很轻松，只是一天下来，工作服太脏，真想拿到长溪边去洗，我们再一起听溪水，看月亮。那情那景，多好，我们互相爱，互相疼……
哥，你要照顾好自己！你说过，我们这辈子都永远在一起，有呼吸就有我，有心跳就有我，这是你对我的许诺，这是我们的约定，你不会忘记吧？！我已经深刻在心里，这不是小伢的天真，这是青春的誓约。
在西源的日子，没有你，我一天也呆不下去。白天跟在你后面去上工，我情愿受苦受累，晚上，睡在你隔壁土砖屋里，我从未担惊受怕。
舍不得离开你的我，是多么无奈，为了母亲，为了我们的未来，只能这样。相信你凤迎哥，为了你的母亲，为了我，你一定会与命运抗争，来到你母亲身边，来到我身边！
离开你的那个晚上，你第一次那样紧紧抱着我，我哭了，说今天晚上真的不想走，你还是那样狠心推开我，说，命运要我们离开一段时间，命运还会让我们永远在一起，我相信，哥，你不会骗我！我真恨自己，为什么那五角星的阄偏偏让我抓到！
哥，我不在，你要记得吃鱼肝油哦，记得星期天去长溪边洗衣服时，放逐一个小纸船，我星期天去看你母亲时，一定守望在月亮湾边，我会收到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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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ost By：2017/6/14 13:03:31
